白桃乌龙

赶上啦，祝大家白色情人节快乐~

潮风

“买得太多了，一周都吃不完。”

“不多，这一周我们都不会出门的。”

“那青菜就烂了。”喻文州毫不客气地吐槽。他推着购物车正要下扶梯，王杰希忽然歪头看着他：“等会儿，你觉得用不用再买一打鸡蛋？”

虽然他认真又天真的样子可爱得不得了，喻文州还是想在心里无力地翻白眼：“不用，真的不用。”

这是他们确定关系之后第一次在广州过夏休，今年季后赛结束恰逢台风登陆，王杰希来时飞机差点被取消，今早中央气象局发布了橙色预警，喻文州掐指一算该屯粮了，拉着王杰希去了超市。

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王杰希第一次遇到台风，看上去仿佛比打比赛还紧张，喻文州看着他仿佛立志搬空货架的架势，赶紧拦住他。

“你是仓鼠吗？”

王杰希一脸严肃：“现在我们家里有两只仓鼠。”

不，没有，只有你是。

“真的不用，”喻文州无奈，“说不定它是擦边过，只会下场雨而已。”

“你也说了说不定，”王杰希说着，又向购物车里扔了两盒速食火锅，“万一呢。”

那也不用买这么多。喻文州终于见识到这个人倔起来有多可怕，放在比赛里是十个方士谦都奶不住，生活中就是十个喻文州都在崩溃边缘游走。

喻文州深吸一口气，又看了眼购物车：“等等，这个其实是你自己想吃吧。”

王杰希充耳不闻。他仗着人高腿长，推车冲向下一排货架。

 

喻文州发誓，他活了二十多年，从来没有一次性在超市买过这么多东西。他和王杰希提着六个塑料袋来到地下停车场，后者一路拧着眉，像是在认真思索，喻文州很怕他灵光一闪又发现忘记买什么。

“真的买了很多吗？”

“真的。”喻文州关上后备箱，隔绝了王杰希和战利品的视线，他挥了挥手中的购物小票：“八个印花，加起来已经可以给我妈兑换电磁炉了。”

“那多麻烦，”王杰希诚恳道，“需要我给岳母买一个吗？”

“……”

王杰希看到恋人吃瘪的表情，终于展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来。他坐上副驾驶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：“那你之前台风假都准备什么？”

喻文州给出宅男标准答案：“一箱泡面，一打一次性内裤，两只手电，四节电池。” 

“你提醒我了，”王杰希握住他的手，后者刚刚摸上方向盘，顿觉不妙。

“我只带了三条内裤来。”

“够了够了，三天台风就过去了。”

“不，”王杰希一本正经道，“你没有考虑我们的使用损耗。”

他意有所指，喻文州脸一热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害羞还是暴打对方一顿。最后在他再三保证家里还有新内裤的情况下（“就这么决定了，你可以穿我的。”他十分坚决。），王杰希终于松开手，司机先生重新掌握了主动权，缓缓加入夜晚的车流中。

“放宽心，”喻文州努力安慰恋人，“不会有事的。”

王杰希问：“我们刚刚是不是只买了两盒套？”

你还想买多少。喻文州一脸冷漠。虽然他嘴上还是诚实地说：“……家里还有。”

路上的车比平时要少些，温柔的男声正深情地唱着“我虔诚爱你，以灵魂骚动你，骚动到有乐器奏到心扉”。快要到家时忽然下起了雨，天边坠着大团大团的铅块，绵密的雨滴硬邦邦地敲在车窗上，前面好像发生了一起追尾，差着几分钟的车程，他们被堵在这边动弹不得，王杰希握住喻文州一只手，从掌心捏到指尖。

小区楼下的咖啡馆早已下班，门窗玻璃上都贴着大大的米字胶带，他们像蜗牛似的爬向地下车库，王杰希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。

喻文州笑他：“羡慕什么，我们家也得贴。”

他不知道按到了哪个开关，王杰希一副明显被取悦到的样子，整个人惬意地陷进座椅靠背里。两个人原本都有些倦意，下车又立刻被冷风灌醒，进了电梯才歇了口气，喻文州靠在他肩上连打了两个呵欠，好像递个枕头就能睡着。

进了家门才发现天色阴沉得可怕，连着劈下几道闪电，仿佛紧贴在落地窗外，有种说不出的可怖。喻文州脱掉鞋袜直接走进来，打开电视正好赶上晚间新闻，果然，气象局已经更新了红色预警。

王杰希担心地看了眼窗外，他把塑料袋拎到厨房，烧上热水，转头一看喻文州盘腿坐在地毯上，津津有味地追起了电视剧，真真是雷打不动山崩不变的架势。

喻文州是狗血电视剧的忠实观众，说爱好倒也谈不上，王杰希觉得他是平时思虑过多，闲下来看这些不用动脑的节目当消遣。他在家时向来习惯拿电视剧当背景音，仿佛在清冷的房子里营造出一种温馨热闹的假象。

说是不过脑子，其实也不过是因为不用费心研究剧情，反而还是在思考工作生活中的大事小情。虽然个人风格截然不同，但是面对工作时，两位队长倒是出奇一致地殚精竭虑。

王杰希问：“晚上吃什么？”

电视里的女主角应景地大喊一声：“少来这套，你昨晚是不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？！”

无缝衔接，喻文州笑到打滚，好像被地毯毛挠中了脚心。他笑够了坐起来，双手撑在身后，伸直了腿抬头看王杰希，还没等开口，电视里晴空万里忽然暴风雨，窗外滚过一阵凶闷惊雷。

王杰希有点担忧地问他：“不用断电？”

“以前家里用，这是新小区，不用。”喻文州站起来，他走到王杰希眼前解开他的围裙系带，还不忘在恋人腰间吃一把豆腐，没等王杰希反应过来，这条滑不溜手的鱼已经游进了厨房。

喻文州说：“我做。”

王杰希看着他光着脚踩在白色的地砖上，隐隐开始头疼。他这毛病怎么都改不了，王杰希只好追去厨房，把自己的拖鞋踢给他：“穿鞋。”

喻文州只有念叨多了才乖巧。他把买回来的食品分门别类地放进冰箱，塞得满满当当，还剩几样堆在料理台上。王杰希洗好水果，就见喻文州一边掂着菜刀，思索道：“今晚就吃这些吧。”

他拍拍王杰希：“你去给玻璃贴胶带。”

“照新闻里贴？”

“平时没少关心我们大广东嘛。”喻文州笑，然而宿敌队长毕竟不能让主动权一直掌握在对方手里，王杰希喂了他一粒葡萄，亲在他唇上：“只是关心你。”

他撩完就跑，手腕上套着三卷胶带，拎着一把椅子。微草队长蜜汁走位，魔术师操作，动作奇快，喻文州洗好菜，切了腊肠，刚坐上砂锅，王杰希已经回来了。

“贴完了？”

王杰希嗯了声：“要我帮忙吗？”

“不用。”喻文州正低头浇蚝油，焯好的菜心呈现出娇嫩的绿色，让人看了就心情明媚，坐在外面的某人比小孩子还挑嘴，大概也只有和他在一起时会多吃几口蔬菜。

雷雨阵阵，一声惊过一声，喻文州最后在藕饼上洒了白芝麻和葱粒，这才不紧不慢地解了围裙洗了手。从玄关一路到客厅厨房的灯都打开，王杰希坐在餐桌前，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他，贯来锋锐的眼神仿佛化在了粉红色的甜气泡里。

喻文州在他对面坐下，笑眯眯地问：“怎么样，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，特别想嫁？”

王杰希点点头，他声音有点低，像含着一块没有棱角的冰，而后化成一片温柔的雪。

“想现在就把你娶回家。”

他说。

 

饭后王杰希自觉去刷碗，喻文州把阳台上的花搬进来，检查他刚才的劳动成果，他拉开遮光帘，落地窗上六个细长的米字，横平竖直，角度精准，如果不是中间还用红色的封箱胶贴了个像素风格的爱心出来，他都想拍照发朋友圈了。

喻文州说：“你好骚啊，点JPG。”

王杰希大言不惭：“我觉得我怎么也衬个GIF。”

王杰希第一次经历台风天，觉得这种新鲜的避险仪式一定要分享，他点开朋友圈，添加照片，选中定位，分组可见，确认发送。

分组里只有四个人：他，喻文州，方士谦，黄少天。

秀恩爱专用。

这么不地道的事其实是喻文州先开头的。他们刚在一起时也没有特意瞒着身边最亲近的搭档，黄少天毕竟是蓝雨忠心耿耿的好副队，在经历了震惊、震怒、垂死挣扎后，终于选择了直接弃疗。喻文州第一次发朋友圈秀恩爱时吓了他一跳，扑到隔壁让他快删，后来才知道，分组里转来转去只有他们四个。

黄少天觉得队长我们没法继续搭档了。

喻文州安慰他，你看，你还和杰希在一个分组里呢。

黄少天：你觉得方士谦会开心吗？

王杰希在五分钟之内收到三条评论，喻文州比了个心，黄少天说丢雷老母，方士谦回草你大爷。各种意义上的成果验收完毕，喻文州抱着果盘，在沙发上躺尸。

电影频道正在播一部今年贺岁档的电影，喻文州没看过，他向来笑点清奇，因为奇怪的对话而乐不可支。消息提示音响起来时他正在旁边剥山竹，指尖沾着甜腻的汁水，便示意王杰希看一眼。

王杰希字正腔圆地念给他听：“广州市三防办、气象局、应急办提醒您：预计“白龙”于25日前后正面袭击广东省，受其影响，广州将出现明显风雨。请密切关注台风动向和预报预警信息，提前做好防范，正确防灾避险。”

喻文州听完主语便没在意，反倒是王杰希，读完就开始坐立不安。他先去卧室转了一圈，再去了厨房，回到客厅时，对面的玻璃像片轻薄的纸，在风雨摧残下颤巍巍地抖起来，王杰希疑心自己眼花，然而从高层看出去是层层跌落的黑，整扇玻璃都在晃动。

王杰希问：“窗这样行吗？”

喻文州扫了一眼：“没事，不会掉的。”

他不说还好，说完王杰希立刻联想到去年夏天看到的新闻，什么酒店玻璃幕墙整面脱落，什么高层建筑风雨飘摇，什么一楼大雨倒灌家具水上漂——北方纯血的微草队长整个人都不太好。

他又去各个房间转了一圈，期间不忘拿了条毯子丢给喻文州。空气中依然有挥散不去的沉闷潮气，急迫地压在心里。王杰希对这种天气有种本能的不适应，又仿佛带着动物似的敏锐和警觉，里外进进出出检查了一遍又一遍，看得喻文州终于绷不住了，趴在沙发上笑起来。

“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动物世界里晚上巡视领地的公狼。”

王杰希回过神来，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：“再说一遍？”

喻文州把空调毯拉上来，只露出一双眼睛，王杰希正要坐下来，他自己却先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“真的像，”他把自己卷进毯子里，笑得像一只弓背的小龙虾，“真的老王，以前怎么没看出来，明天我带你去物业应聘上岗。”

王杰希眯起眼睛，他见好就收，搂着王杰希的脖子亲了亲他脸颊。

“是狼也是最帅的头狼，狼中王杰希。”

“那你呢？”

“我啊，”喻文州眼珠一转，哼唱道，“我是千百年前爱你的白狐。”

他惯是会哄人的，偶尔的捉弄也让人感觉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。王杰希心中千头万绪无从说起，只好忿忿地捏了一下他的虎口，捏完又觉得自己在做什么肉垫收集。

喻文州和他裹着一条毯子，靠在他肩上，从鼻腔里慵懒地哼了一声。电视换到纪录片频道，正在讲一项手工技艺的传承，辅以柔缓的民族乐音，喻文州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。

“我上学的时候特别喜欢台风天，天特别黑，下午三四点钟就要把灯都打开，我们初中教室在二楼，能听到树拍在窗上，声音特别大。”

“然后呢？无心上课？”

“是呀是呀，”喻文州笑弯了眼，“第二天就会放假，可以睡个懒觉，打一天游戏。”他想了想，补充道：“唯一不好的就是我常去的那家网吧关门比学校放假还早。”

“台风天还往外跑。”

“谁说的，”喻文州和他十指交扣，他抬起头来，下巴搁在王杰希膝盖上，“台风天最适合躺在家里，喝一碗热汤，然后睡觉，白噪音都准备好了。”

他看着王杰希的眼睛，轻声说：“我小时候觉得最开心的，就是放假在家，听着外面的雨声，电脑桌前放一碗面，最好游戏里能匹配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。”

王杰希这时候又像是屏蔽掉了所有无关紧要的风暴，声音也放得很轻，他握住喻文州的手，问：“现在呢？”

喻文州轻飘飘地回：“你猜。”

王杰希才不猜，王杰希执拗地盯着他。他看上去依然如青松春雪，和平时一样冷淡又正直，然而只有喻文州见过这张脸如何在人间喜乐中浮沉，他们相拥一道，被无边汹涌的浪潮吞没。

喻文州觉得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目光下撑过十秒钟，这个记录大概比菜鸟玩家挑战职业选手还凄惨。“你要真不放心不如找点别的事做，分散分散精力。”他说着，轻咳了一声，移开视线。

王杰希沉吟片刻。

“你说得对。”

他欺身而上，压住喻文州密密地吻了过去，空调毯从他腰间滑下去，被王杰希捞起来甩在沙发靠背上。喻文州曲起一条腿蹭着他的腰，肌肤相贴时，台风过境前的闷热体感再度浮现。台风眼离他那么远，可热源离他这样近，他沉浸在滚滚风浪里，万千气象不及对方脉搏奔流。

FIN.

最后为老王正个名，我不确定没有经历过的北方人对台风天到底有多少了解，文中为了剧情可能会有夸张的成分在，至于老王的心理，除了面对自然灾害的担忧外，当然还是关心则乱占了上风。

另外，台风频发地区的高层建筑要求必须设计风阻尼器，简单说就是通过与风向相反的晃动来抵抗风里，所以其实晃动也算正常现象；玻璃幕墙已经是非常发达且成熟的技术了，一般不会出现整面脱落，去年的新闻我没记错的话后来证实有演绎的成分在。

文中短信是去年山竹时广州气象局发给市民的短信，原文来自网络，有删减；“白龙”不属于现役台风名，是我瞎扯的。

特别感谢棠老师 @元棠十七年 陪我这个完全没有经历过台风天的北方人校对各种细节。祝老王和鱼总假期愉快，祝大家白情快乐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