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王喻】小夜曲
复建摸鱼，写文好难
小夜曲
北京最难熬的日子是十月底，天寒地冻，暖气却还没来，空调吹得人口干舌燥，出门再被冷风兜头一吹，十有八九要感冒。
这周六蓝雨客场对战皇风，微草主场迎战霸图，听上去恋人之间的直线距离拉近了不少，事实却是两位队长都为转型期的战队操碎了心，微草和皇风的场馆分居北京城东西，也不见得能见上一面。
今晚的电视转播自然是旗鼓相当的豪门之战，奔赴而去的记者不在少数，倒是蓝雨和皇风这边都发挥稳定，结束得更快，赛后发布会也只提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。喻文州回到客队休息室收拾东西，墙上的电子屏正在直播今天的比赛，微草的记者会还没有结束，王杰希坐在正中间，神情平静，作答依然有条不紊，无懈可击。
喻文州单手拎着背包，站在休息室中间看了好一会儿。旁人看不出今天的王杰希与平时有什么变化，他却心如明镜。王杰希语速比平时要慢上一点，间或的停顿中，喻文州敏锐地看到他凸出的喉结滚了又滚，桌上的矿泉水只剩小半瓶。
某人大概又是换季时耍帅不加衣服，换来一阵气势汹汹的感冒。喻文州如此腹诽，却还是摸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：晚上住战队还是回家？
发布会还在继续，喻文州也不多停留，收拾好东西随蓝雨其他人离开。刚踏进地下停车场手机连连震动起来，喻文州摸出来一看，第一条撤回后，还剩简短的两行消息：
——回家。
——你过来？
喻文州手上慢吞吞地挑了一个狗狗甩头的表情，脚下却迈得飞快：“我不回酒店了。”他对黄少天说着，已经再次走进电梯，黄少天喂了一声，只见电梯门缓缓关闭，喻文州在门缝中向他挥手，手里还握着手机。
身穿队服的蓝雨队长还是很显眼，喻文州在场馆侧门逮到一辆空载的出租车，坐上去才摘了口罩。
“那地儿还挺远。”司机师傅并不认识他，却一如既往地健谈。喻文州笑一笑当作回应，王杰希发来一条他到家了就没了消息，喻文州也不晓得家里有没有食材，干脆叫了生鲜，特别备注放在小区门口值班室就好，不要敲门。
司机师傅又说瞧他一脸开心，不知道有什么喜事。喻文州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，末了真的笑出声，他想着王杰希的语气，这次倒认真回答：“是去我对象家。”
结果被师傅一眼看穿：“您这口音一听就是南方人。”
喻文州淡定道：“嗯，对象教得不好。”
到家已经九点多了，黄白橙色的格子一排一排绵延地亮起来，遵循规律一般将他指引到落单的那间。果然，喻文州刷开指纹锁时一片漆黑，客厅里没人，空调却开着，热风扑面而来，他呼了口气，把外衣围巾队服都脱掉，只穿了一件白色高领羊绒衫。
他把食材带进厨房，四下看了看。冰箱果然是空的，保鲜里有四只不知猴年马月的鸡蛋，被他丢进垃圾桶里。热水壶倒是满的，然而不知某人在想什么，接了水却没有按开关，喻文州好气又好笑地转了一圈，还是决定先去卧室找人。
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，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能看到床上鼓起的轮廓。王杰希睡觉时很少蜷成这个姿势，喻文州晚上看电视时觉得他好像清减了点，现在见了面才知何止一点，王杰希大半张脸都浸没在阴影里，只露出炭笔勾勒般深刻的颌骨线条。
他坐在床前看了一会儿，没出声，王杰希却仿佛同他心有灵犀似的睁开眼。
喻文州捋了捋他凌乱的额发，开门见山地问：“感冒多久了？发烧吗？”
王杰希眨了眨眼，像是这才清醒过来，却只发出一个试图逃避的单音。
“哦是什么意思。”喻文州适时地扮演起一个没有感情的审讯官，他手上还沾着室外的凉气，被王杰希捞起来搭在自己额头上，很是舒服地嗯了一声。
“嗯又是什么意思，”喻文州干脆揉乱他已经睡成鸡窝的头发，“喝水吗？”
王杰希摇头，一个小时前舌战群儒的微草队长不知去向，只剩一个病中拒绝思考的幼稚鬼。他翻身侧躺，一只胳膊搭在喻文州腰间，手指习惯性地揉了揉。算起来这赛季开始他们便没见过面，身体的记忆根本快过大脑，喻文州不知道王杰希是不是真的发烧了，只觉得他手指烫得厉害，指印仿佛就烙在他腰际。
他干脆踢掉拖鞋在王杰希身边躺下来，王杰希离他更近，凑过来轻轻吻住他下巴，而后把脑袋枕在他肩窝里一动不动。
喻文州等了半天，终于等到他下文。
“这件衣服挺舒服的。”王杰希说着，身体力行地环住他肩膀。
“你有件一样的。”
“掉毛，懒得穿。”他理直气壮。
喻文州无语，他不和病号一般见识，继续问：“晚上吃什么？给你煮粥？”
“麻烦。”
“很快就好。”
“麻烦。”王杰希重复，将他搂得更紧些：“睡觉。”
“吃完再睡，空腹吃药伤胃。”他看到王杰希眼神躲闪了一下：“——你还没吃药？”
“有副作用。”王杰希言简意赅，他总不能比赛时犯困。
“又是白开水疗法，”喻文州吐槽，“能多喝热水倒也行，结果连水都没烧。”
王杰希继续眨眼，脸上写着还在读条中，喻文州毫不留情地挣开他的怀抱，捉起他两只手塞进被子里：“出出汗就好了，我去做饭。”
他说着就翻身下床，想到自己腿上还是蓝雨队服，便去衣柜里找件衣服换。王杰希这里有一套他的睡衣，然而他上次穿仿佛还是去年这个时候，今年没洗也没晒过，喻文州把睡衣拎出来闻了闻前襟，就又塞了回去。
他拿起挂在旁边的王杰希那套：“我穿你的家居服了。”
黑暗中只能听见细碎的衣物摩擦的声音，倒是王杰希忽然打开床头灯——喻文州刚脱下运动裤，衣柜壁灯瞬间微乎其微，卧室里充盈着温暖的光，镀在他白皙笔直的腿上。
喻文州握着王杰希的裤子和他四目相对，后者歪在枕头上向他暧昧一笑：“我又不是没看过。”
这时候倒有精神。喻文州同样面不改色地穿上恋人的家居服，他走到床边弯下腰，王杰希本以为他要亲下来，结果他只是把被子拉高，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。
王杰希正要说话，室内却重归于黑暗。恋人的面容忽然隐去，可他的声音带着王杰希熟悉的微妙而撩人的笑意，随着潮热的呼吸一起落在他脸上。
“你还想干嘛。”王杰希正要反抗，喻文州却把被子压实，低声道：“快睡，做好饭叫你。”
王杰希这觉睡得很沉，醒来一看才将将过去半小时。他后背汗湿了一片，四肢却轻飘飘的，像要打破躯壳飞起来，整个人都浮在一片咕哝咕哝的气泡里。好像那些头疼脑热的症状都缓解了些，连嗅觉都格外敏锐，只闻到醇厚的香气四散在房间里。
喻文州做了香菇青菜粥和虾仁豆腐，虾红葱白豆腐鲜嫩，粒粒香米晶莹饱满，他自己穿着王杰希的家居服，扣子松开两粒，袖口挽到手肘，撑着下巴坐在餐桌前，长腿伸得笔直，袜子不知道脱在哪里，只有脚趾勾着拖鞋，一副全然不设防的姿势。
王杰希习惯性地皱着眉：“暖气还没来，不要进门就光脚。”
结果差点得到恋人一个大大的白眼。“又不是我感冒了，”喻文州才不听他的，“趁热喝，喝完记得吃药。”
王杰希还想说什么，喻文州已经把盛好的粥推给他。他们俩的厨艺都算不上多高明，却也有几个擅长的家常菜，源自某次假期的心血来潮，或是为了对付恋人那张挑剔的嘴。不知是不是广东人的天赋，喻文州就很会熬粥，虽然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懒于应对广式粥点的琐碎程序，但只要汤汤水水的菜品，似乎都在他擅长的范围内。
两人今天过得其实都不轻松，到现在也都没什么胃口。王杰希很久没回来，自然知道冰箱里空无一物，而他的田螺先生出其不意，只一双碗筷就唤醒他全部的味蕾，仿佛他才是真正的魔术师。
喻文州盯着王杰希扣了两粒消炎药吞下去，又喝了一大杯热水，这才慢慢地伸了个懒腰，长吁一口气。
他靠在椅背上，脸色十分寡淡，眉骨的阴影和眼珠的深沉凸显出来，照映出十二分的疲惫。王杰希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，两人都经历了并不轻松的比赛，喻文州还要跨越半个北京城来找他，忙里忙外，一刻也没有歇息过。
他看得心疼，催喻文州去洗漱：“洗洗睡吧，我刷碗。”
喻文州点点头。王杰希端着两只碗绕过餐桌，又听到他问：“什么时候供暖？”
王杰希停住脚步，他弯下腰来，迟疑片刻，还是亲了亲喻文州的耳尖：“等你下次来就有了。”
回到卧室时喻文州正侧躺着玩手机，王杰希给他冲了一剂板蓝根，把他床上拉起来。
“趁热喝了。”
语气一本正经，喻文州却觉得他在打击报复。他不喜欢板蓝根的味道。
“家里只有这个了。”王杰希直接把两个马克杯都塞他手里，淡定道：“我想亲你，又怕传染。”
喻文州：“……”
他仰头，一鼓作气喝完满杯，强压着嘴里的苦涩，而后干脆利落地翻身压倒王杰希，按住他肩膀深吻下去。王杰希十分配合地搂上他的腰，舌头抵着他唇缝蠢蠢欲动，喻文州绝对热烈欢迎，他张口就捉住王杰希的舌头，像要整个吞下去，难为他那时刻高速运转的大脑现在却在漫无边际地想，这真的是他们接过的味道最古怪的吻。
结果就听到王杰希问：“有没有觉得板蓝根还是有点甜的？”
“……”
哪里来的自信。喻文州冷漠地翻身，把后背留给他：“没有。”
王杰希笑了声，从身后贴上来，喻文州脊背的弧度完美地贴合他前胸，两个人仿佛连呼吸都是同频的。他干脆靠着王杰希伸展了一下四肢，膝窝扣着他的膝盖，王杰希的胳膊搭在他腰间，手指同他交握在一处。
“明天几点的飞机？”
“十一点。”
“我送你。”
“不复盘吗？”
“下午。”
“那你多穿一点。”
“这话好像应该我来说。”王杰希把脸埋在他颈后笑出声：“明天要不要借你衣服穿。”
喻文州这才想到他所有的行李都在酒店，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外套和蓝雨队服，连现在的睡衣都是借了恋人的。他们很多私人用品都买过同款，喻文州并不觉得穿起来有什么不适，相反的，他低头嗅了嗅领口上熟悉的味道，嘴上却说：“那你可以送我去酒店。”
王杰希原本是一下一下啄着他后颈，这时却仿佛泄愤似的深深吮吸，叫喻文州不由得仰起脸，在酥麻的间隙里思考会不会留下印子。
“让黄少天帮你收拾行李，直接带去机场。”
王杰希捞起喻文州的手机，递到他眼前，喻文州抖着肩膀笑个不停，却没去接，结果只听到叮当一声，黄少天的消息就被推送到锁屏。
——老细，咁做真个好冇人性诶，仲有第次我实行唔理！！
喻文州回复他：谢啦，回去请你吃宵夜。
黄少天要宰他一笔：见者有份！！！
喻文州回了个大白鹅OK的表情。
“放心了吧，”他反握住王杰希的手，“所以你快快好起来，下次客场要请我们全队吃宵夜。”
王杰希说：“让黄少天挑地方，带微草和蓝雨一起去。”
“嗯？”
“不和他们一起，我们吃我们的。”
喻文州沉默片刻，忽然翻身抱住他。
“小心传染给你。”
王杰希向后退，试图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开，然而喻文州抬起头，不留任何空当地贴上来。
“没关系，”他说，“我都喝板蓝根了。”
睡意在相同节律的心跳里渐渐生腾，疲惫与安宁交织着席卷而上，他后觉后觉地品尝到一点苦中作乐的甜蜜来，仿佛刚刚艰难吞下的不是药品，而是魔道学者精心炼制的玫瑰试剂。
喻文州小声嘟囔：“快睡，不然我好亏。”
王杰希笑着抱紧他：“下次不会了。”
FIN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