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叶橙】解春风 08

本章主题:这场仗打完我们就结婚

基友:话不能乱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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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8.

灰角的冬天一向来得早,才十一月初,苏沐橙便有些受不住。炭盆早就生起来了,却怎么都燃不到天亮。苏沐橙从梦中惊醒,心突突地跳,一身湿汗浸透了中衣,四肢与床褥却都是冷的。

梦中刀光剑影,猩红的一片,她裹着毯子坐起来,好一会儿才缓过来。子夜月白如纸,冷雾融在窗外,窗纸却一戳就破。

前月一战,蛮人损失惨重,怕是有些时日不敢再犯。叶修不在,兴欣几乎默认了苏沐橙是领袖。陈果在灰角做了十几年生意,便同苏沐橙细细地讲起兴欣的组织。当年苏将军在时,驻扎在归陟城便是屯田兵,这一带不适宜耕种,又少有居民,开垦出来的土地只够自给自足。后来苏将军身死,归陟不归,这一支屯田兵就此被遗弃,成了后日灰角的常驻民。

冷鹰攻城时,苏沐橙见到的从各间民宅赶往密道的人们,便是当年的屯田兵。其中年纪大的,苏沐橙应该叫一声叔伯,而他们的后辈里,也不乏年纪比苏沐橙还要小的少年。

“你兄长何时来?”

苏沐橙摇摇头:“家里那边有事绊住了,一时过不来,但他叫我打开城外的密道,有备无患。”

陈果惊道:“那里荒废多年,怕是要清扫好些时日了。”

“密道如何不要紧,只要机关能用便好,”苏沐橙道,“我瞧关大哥这方面的研究,不比我阿兄差。”

“那个痴人,”陈果笑了一声,“灰角的机关,也多亏了他和叶修。”

苏沐橙垂着眼,她双手捧着酒碗,像是拼命地汲取那一点温度,陈果轻轻叹气:“知道你酒量好,但也要少喝一点。”

“我此前虽不知叶修的家世,然而毕竟与他共事三载,他……”

她想说他不是那样的人,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便是辱了苏沐橙。苏沐橙如何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,她既不是与圣人过不去,更不是与叶家过不去,她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。

“你知道,这些年他一直守在这里,”陈果替苏沐橙倒上酒,“若不是你在,他此番也不会放心地离开。”

苏沐橙只是摇头,她又喝了口酒,这才觉得心肺间渐渐热起来,轻声道:“这是大家的功劳。”

这话说得像极了叶修。叶修在灰角从未以一叶之秋居功,他那弟弟不远千里来寻过兄长一次,彼时陈果只道这年轻人气度不凡,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,原来他出自这等钟鸣鼎食之家。

两人大概是想到了一处去,齐齐沉默,陈果勉力一笑,又劝她:“其实也不用太担心,蛮子之前伤惨了,今夏收成又好,他们多半只想先过了这个冬天,一时半会不会来的。”

苏沐橙摇头:“按理是不会,但我听说阿利安为人刚愎自用,怕是忍不了这般折辱。”

 

 

入冬之后,灰角的岗哨从一日三至四班改为一日两班,每日子时换岗。苏沐橙这晚迟迟未入睡,换哨的鸟叫响起时,她睁开眼,又听得鸟鸣忽然变了调。这些日子她已学会了灰角的哨语,这几声的含义便是敌袭,紧急。

苏沐橙推开门,遇到急匆匆奔下楼来的方锐和魏琛,后者一边系衣带一边怒骂道:“大晚上的扰人清梦,看爷爷怎么收拾他们。”

陈果皱眉:“这时突袭,想必是知道叶修不在。”

“知道又如何。”

苏沐橙扣上袖箭,单手拎起吞日。灰角屯田兵恪守一套严格的行为模式,其实并不需要主将调度,这是灰角最大的优势,却也是最薄弱的一环。

“两方夹击,诸多不易,灰角得以留存这么多年,多亏各位。”

她仰头饮尽杯中酒,径自前往桐木楼。

 

夜间起了风,刮在脸上一阵钝痛。苏沐橙拉起面巾,抬头望见桐木楼沉在夜里,纸灯笼里的烛焰跳了跳,映出霜白的轮廓。

城墙上风更烈,对方趁夜而来,也不曾点火把。前哨传信称此次印山虎为首,季狼居后,大约停在距城墙二十五丈远。

风声鼓鼓,苏沐橙只有大概的判断。她摸出火石,又从袖中抽出一页纸捻成细条,点燃后丢进一坛酒里,酒坛内生起一簇火苗,她抽出三支箭借了火,箭镞很快燃了起来。火光将夜色撕开一个豁口,苏沐橙就暴露在亮处。她利落地张弓搭箭,三支箭先后落至三个方向,最先被扑灭的是左边那支。她站在城楼上远远见到了,便知自己猜测无误,于是三箭齐发,只让那火舌窜得更高。

虽有夜风助阵,然而对方毕竟人多势众,这条火线大约也撑不了太久。方锐已带人前往城外地下,可机关的启动却要人里应外合,她思考了这些时日,却怎么都想不通当年父母为何会设下这样一道难进难出的机关。

眼下也容不得她细想。苏沐橙拉下城墙内的机关铁索,只听得几声响动,先发出的是贴地的一排铁箭,一般用作绊马索,苏沐橙取下一支白翎箭取了火,瞄准机关箭镞。

当日见冷鹰这般做法,她回去苦练了许久,距城墙十丈很快燃起一线火光。苏沐橙扣下第二排机关,这个高度大概介于步兵膝骨到腰腹之间,她接连射出三支火箭,火苗正好接续在那道火线上。

如此续上四排铁箭,二十五丈外的大火已被尽数扑灭,蛮军又前进了五丈,十丈外的这条火线却愈燃愈烈。只是今日大概天公不作美,双方僵持了好些时刻,苏沐橙一双手冷得几乎僵住,一时想不到更好的法子,然而天上却渐渐飘起了雪,只一会儿的功夫,就覆盖上整片大地,二十里城墙绵延过去,是一片苍渺的白。

她拍开身上的雪花,仰起脸来,离开长安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雪,从骨头缝里透着凉气,泪水都凝在眼里不肯落下。听闻阿爷阿娘走的那日,也是下了一场大雪。兄长只愿她留在江南春色里,永远也不要经历这般严寒,可冥冥之中血脉相连,她就是来了。

她离家小半年,从来没有这样脆弱的时候。灰角城内没人能给她回应,她只想,若是阿爷阿娘还在,若是兄长来了,一定会不一样。

若是叶修今日在此——

这个念头甫一提起,便如野火燎原一般,掠过她心里芜草离离。叶修与冷鹰城墙一战就似在眼前重现,眼看着远处最后一道火线也将要熄灭,苏沐橙听见蛮人军中传来一阵高呼,不由得握紧吞日,她咬着唇,全力拉开机关总闸。

十二丈城墙四十九箭齐发,七箭为一组,苏沐橙纵身一跃,足尖发力一层一层踩过,借这铁索云梯跳下城墙。

面巾被高高地抛起,雪片扫了她一身一脸,再无后路可退。苏沐橙扣下吞日末端的凹槽,弓弦随着弓身的变化骤而绷紧,变成一杆银亮的枪,比雪色更甚。

早先她不解哥哥为何要在一把弓上设计诸多变化,然而等她真正孤身一人置身江湖,方知千机之变,正似江水深沉,更似人心叵测。

苏沐橙持枪落地,在雪中挥开一个凛冽的圆。

蛮人全军大躁。印山虎赤膊当先,抡起狼牙棒,苏沐橙急于确认城外机关的位置,便远远地避开他。印山虎补了个空,一棒锤在地上,溅起三尺飞雪,恰与苏沐橙错身而过。

他闷喝一声,转身来追苏沐橙,苏沐橙一枪挑飞后面赶来的两个蛮人,这一动作正似那日叶修以枪尖为引破开冷鹰的机关阵,将那二人肉饼似的丢向印山虎。二人之后又有二人,苏沐橙横枪当胸拦在这二人前,又听得身后疾风,沉腰飞起一脚,足底刃滑过一道寒芒,印山虎不由得后跳了一步。

苏沐橙陷在这五人的包围里,她从未与人近战过,大概也只与叶修试过几招。印山虎力大惊人,另四人耐力极好,她无心恋战,眼见印山虎一棒甩来,也不再格挡,只下腰后仰,擦地退了出去。她右边这人反应奇快,一刀劈了过去,苏沐橙忙地旋身,只听得一声衣帛裂开,小腿一阵锐痛。

她疾退三步,雪上一道血痕,痛得她瞬间神志清明。苏沐橙抬起左手射出一支袖箭,正中那人喉头,这才以吞日撑地,缓了口气。

她离城门更远,身后蛮军正在赶来,吞日被她深深压进雪地里,却发出清脆的一响,更似金石相撞,苏沐橙压着吞日划了一道线,只听见这声音更高更响。蛮人不容她修整,印山虎立刻追来,苏沐橙哪肯这时放弃,她不退不避,只立腕射出最后两支袖箭,一支正中那蛮人膝盖,另一支却被印山虎挥开。她以吞日为支撑,飞身两脚踏在那人胸口,他踉跄一步,印山虎却当头一棒赶上——

身后一道大力将她扑进雪里,就地滚了两圈,腿上冷到麻木的伤口经这一撞,又被唤醒,她冷汗涟涟,睁开眼,许久未见的那人紧张道:“你受伤了?”

叶修扶她站起来,她摇摇头,竟忽然觉得又有了力气。他们后背相倚,苏沐橙问:“你知不知道城外地下的机关如何开启?”

“不知道。”叶修答得格外干脆。他赤手空拳,雪夜里只穿了一身朴素的灰衣,看上去全无防备。苏沐橙正要开口,他却忽然握住她的手,更干脆地说道:“但可一试。”

他以吞日为刃斩向地上八个方位,落在雪上像是伞的模样,苏沐橙心头一跳,只听得大地轰鸣,厚厚的积雪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旋吹开,他们被包围在其中,苏沐橙隐约窥见密道内一角,继而是眼花缭乱的机窍错动,季狼带队的蛮人直直地落进陷阱里,密道内乱箭齐发,哀鸿震天。

印山虎也没料到这等状况,然而他此刻自顾不暇,地下凭空甩出几道铁索,绞住他的狼牙棒,这铁索敌我不分,还有两道向叶修和苏沐橙抽来。

叶修将她护在身后,撑开一把巨伞。伞面二十四柄飞刃严丝合缝地钳住铁链,他收拢伞叶制住这铁索,游龙似的甩向印山虎,当胸一击,印山虎呕出一口血来,被铁索紧紧缚住。

苏沐橙紧紧盯着叶修手中那种形状古怪的巨伞,她从小便听过家中老人隐晦的一言半语,却从未想到,它居然真的出现了。

在他们命悬一线之时。

一线千机。

叶修忽而笑了一声。

“你不是问过我,踏雪寻梅是真是假吗。”他仿佛对这东西熟悉得很,苏沐橙甚至尚未看清他如何动作,千机伞却已在他手中化作一柄长剑,剑身凝雪,寒光森然。

细数当今武林,用剑者十有六七,百晓生称一叶之秋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,却从没人见过他出剑。

苏沐橙见到了。

一剑霜寒,天地同色,雪月交晖。


TBC.


印山虎其实是个召唤师,甲乙丙丁相当于他的召唤兽,不过不重要;沐会用枪这点吧,叶教的,就像有些枪炮师玩家非常熟悉战法一样,咳咳

完结倒计时,我已经在胡言乱语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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